跨界创新潮州非遗如何“叫好又叫座”?

发表时间: 2024-06-14 来源:ballbet艾弗森app

  近日的广州陈家祠内,一批创新潮州非遗作品成为观众游客前来“打卡”的热点。潮彩、潮绣、潮州木雕、大吴泥塑、枫溪瓷等多个潮州非遗项目的创新作品集中亮相,以“非遗弄潮:跨界与创新”为主题的展览正接受广大工艺美术及非遗爱好者的鉴赏。

  事实上,一件件独具潮州特色的融合创新非遗作品在广州展出的同时,新一代的潮州非遗传承人也正利用互联网媒体积极接收来自外界的各种讨论与评判。潮州非遗的省城之旅,为年轻的潮州非遗传承人带来哪些思考与启发?热闹的背后,潮州非遗能否更进一步闯出“叫好又叫座”的前路?

  在陈家祠展览现场,大吴泥塑与潮绣的跨界融合作品《有角》系列潮玩吸引了大量新老观众驻足。各社会化媒体平台上,该系列作品也成为分享者们常选的“封面图”。在观众用照片投票的新媒体时代,这足以说明《有角》系列达到时代审美标准,也因此获得一定的传播力。

  事实上,早在2023年5月,这批以潮绣剧装和大吴泥塑跨界合作的潮玩作品就已在潮州美术馆“潮州民间工艺新潮作品展示橱窗”亮相。“这批创作最初是提炼了《水浒传》的人物特点,结合英歌舞服饰的款式设计,做了12件‘当代青年画像’潮玩人偶。”

  据主创林淳爽介绍,为了本次在广州陈家祠的展览,创作团队在之前“英歌新青年”系列的基础上,又选取代表广东的广府文化、潮州文化和客家文化元素,创作了阿广、阿潮、阿客三个潮玩人偶形象,组成“广东新青年”系列一齐送展。

  “《有角》系列的特点在于它绝对没传统的样子,但是处处都有传统的影子。”在另一位主创吴漫看来,熟练地运用传统非遗工艺的表现技艺,来创作符合当代审美的全新工艺美术作品,是新一代非遗传承人可积极探索的路径。

  值得一提的是,在如此颠覆传统印象的工艺美术作品背后,主创林淳爽与吴漫二人,都是潮州非遗“匠人世家”出身——林淳爽是“潮州老字号”艺成潮绣的第五代传承人,吴漫算起来更是家族大吴泥塑工艺的第26代传人。受家族浓厚的传统工艺创作氛围影响,会不会更容易因循守旧,难以突破创新?

  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两位非遗传承人拥有一致的观点:假如没有对传统非遗项目形成全面的认知,并以扎实的传统非遗技艺为基础,就谈不上再进一步的“创新”。

  “现在都说AI多厉害,它也要经过大量的基础学习才能开始创新。其实就像为自己的创作先建立一个技术上的‘数据库’,后续的取用、组合、创新都源于前期深厚的积累。”在林淳爽看来,对非遗工艺进行保护的重要意义,是通过对传统工艺的探索复原与传承保护,不断丰富这个工艺技艺的“数据库”,为后来人提供更多创新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也正不断收集整理,丰富关于潮绣的针法等非遗技艺的资料库。”潮绣从业者邱晓杭从小在制作婚纱礼服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从传统技艺的习练到现代团队的创作转变过程中,潮绣小组成员意识到过去那种“师带徒”的言传身教模式局限性太大。“过去就是师傅怎么示范就跟着怎么做,自己也不清楚一件绣品涉及多少针法要点,难以对技术分门别类,形成体系。”这种不重视归纳整理技术要点的传统思维,一方面保证了“原汁原味”的技艺传承,另一方面也限制了突破创新的尝试诞生。

  除了整理潮绣技艺的“数据库”,林淳爽这批年轻的非遗传承人还正结合现代艺术的探索思路,不断摸索潮绣等非遗艺术的边界。

  具体而言,假如说一件最为“正统”的传统潮绣作品需由特定的元素组合而成,那么改变它的配色、图案或材料,会不会破坏其身为潮绣的“艺术风味”?究竟改到哪一步,这件创新作品才不再能被称为“潮绣”?

  一次次探索实践之下,大吴泥塑诞生了可以用泥塑也可以用铜铸的“兔帅”潮玩,泥塑与潮绣融合诞生了《有角》系列作品。诚然,这些潮州非遗创新作品的工艺价值及市场效益都还未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但正如吴漫与林淳爽所说:“如果不迈出‘拿出作品’的第一步,一切空谈都毫无意义。”

  在他们看来,非遗传承人应该有大家“一起玩、一起卷”的心态,主动展示、接受批评、积极改进,在守正中寻求创新之道,并以实践探索非遗作品在当代的社会定位。

  在当前非遗文创市场火热的背景下,融合与创新已渐成趋势。非遗技艺本身的融合、不同非遗类型的融合甚至跨艺术类别的融合,碰撞出各种令人耳目一新的组合作品。本次参展的《有角》系列作品,便是大吴泥塑与潮绣两种非遗工艺的融合。

  实际上,非遗技艺的融合创新古已有之。沿着时光的长河溯流而上,在所有这些“非遗技艺”还只是与日常生活、民俗活动紧密相关的“民间工艺”的时期,从技术、作品到匠人的交互融合,才是工艺世界的主流。

  “以近期很火的游神活动为例,每次在活动现场我们能见到泥塑的神像、潮绣的旗帜及服装、竹编或木雕的器具、铁枝木偶的表演、潮州音乐的展示……”在林淳爽看来,每一场盛大的民俗活动背后,都有无数潮州工艺的支撑,“以前游神之类的各种民俗活动,其实都是民间工艺美术的‘联合展览现场’。”

  “旧时一座民居或祠堂,是需要很多匠人凑到一起合作完成的。”吴漫补充说,“比方说我爷爷是做泥塑的,可能去到建筑现场,就要跟嵌瓷的师傅讨论屋顶的画面如何呈现。与此同时,木雕、砖雕等师傅就在一旁忙活,大家休息时一起喝茶聊天、交流技艺。”

  在民间工艺被大范围的应用的时代,匠人们交流密切。在采访现场,吴漫与林淳爽交流起来,发现双方的爷爷辈是通过潮州铁枝木偶戏代表性传承人陈培森老先生联系起来的——毕竟,陈老手中的铁枝木偶,是以泥塑做头、潮绣服饰为表的。

  在密切的协作、相互观看与交流间,无数跨工艺品类的融合创新火花被碰撞出来。虽然其中很多细节已难以追溯,但例如潮绣的垫绣技艺与嵌瓷层层叠加的手法是否曾相互启发?泥塑由捏到雕的精细工艺是否与木雕、剪纸技法关联紧密?吴漫与林淳爽均认为,这种传统匠人之间的相互启发借鉴是显而易见的。

  交流协作带来融合创新的同时,工艺作品被集中展示观看也引发“较劲前行”。林淳爽回忆起物资相对匮乏的童年生活,游神的时候大家会讨论哪个村的造像、旗帜、服饰做工更精细,端午赛龙的时候比的也不单单是速度,龙舟够不够“有架势”也是各村之间暗暗较劲比赛的点。“在这种背景下,匠人们回到家自然要逐步苦思冥想,争取在一年一度的民俗活动‘展’上出尽风头。是为争光,同时也将为我们自己所带来更多的认可与订单。”

  潮州工艺美术精品爆发的时期,是潮人下南洋发家致富后,大批返乡买地兴建豪宅、祠堂的时期。充足资金的支撑下,催生出大量极致精细奢华的工艺作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走出去后惊艳全球的潮州工艺品,作为我国创外汇的主力军之一,又为潮州带来大量财富,形成“工艺+产业”的良性循环。

  但随着机械工业、电子器械的持续不断的发展,手工艺品逐渐失去自身优势。潮州手工艺匠人队伍出现断崖式缩减,大量民间工艺面临后继无人的失传风险,整个行业陷入低迷。

  如何从资金充足的“卖方市场”转变适应竞争激烈的“买方市场”,是当代非遗传承人亟需摸索解决的核心问题。

  事实上,潮州工艺行业绝非“出道即巅峰”。在迎来区域经济高度发达的巅峰时期之前,匠人们也经历过很长一段时期的平稳摸索生活。将回首过往历史的镜头拉得更远一些,或许我们能从中得到些许启发。

  “比方说传统的大吴泥塑,既有精细昂贵的潮剧人物造像,也有‘土叽咕’与‘大白弟’式的粗犷流水线式作品。”在吴漫看来,作为个人作品的艺术创作,与面向市场的产品创作,应该是两条并行不悖的发展路线。

  在漫长的工艺发展过程中,“以粗养细”确是不少潮州匠人的生存之道。若以当代市场思维看来,这不失为一种高度适应各方需求的产业高质量发展智慧。

  回归当下,吴漫在创作出一个耗时耗神的大吴泥塑精品造像后,探索用不一样的材质实现IP形象的量产;林淳爽在成立传统潮绣教学团队的同时积极拥抱现代工艺,以“机绣”+“手绣”同时发展守护祖辈产业。他们,正以借古鉴今的思考,继往开来的实践,拿出守正创新的作品,开拓潮州非遗的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