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质文化遗产展台】甘谷脊兽:一把红泥演绎屋顶传奇
发表时间: 2024-08-11 来源:工程案例
驱车由甘谷县城驶入新兴镇永安村的路上,马路边、院墙下、地头间,随处可见堆放整齐的脊兽作品,其间有昂首长吟的砖青色龙首,有光泽晶莹的琉璃狮子,更有形同火焰般绽放的莲花……
一路上,同行的甘谷县非遗干事李富强向记者讲起甘谷脊兽的历史来。“甘谷脊兽历史悠远长久,盛名远播,普遍的应用于古建筑和仿古建筑屋顶。清代《伏羌县志》记载,‘嘉祐,脊兽兴于土桥。’土桥村就是现在的永安村。永安村从宋代开始盛行砖瓦生产,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脊兽制作技艺,经宋、元、明各代持续不断的发展完善,至清末时已臻炉火纯青。”李富强说,甘谷县内一直留有“土桥子的瓦碴,双碾子的泥,史家坪的秀才多如鱼”的民谣,土桥子的“瓦碴”说的就是,永安村生产宗教建筑脊兽和民用砖瓦,这里多半农户有生产作坊,其中被称为“张大兽”的张海家族最为知名。
来到甘谷脊兽省级传承人张启云的办公室时,他早已等候多时。相互打过招呼,张启云为记者端上泡好的茶,轻呷一口,一股清香自舌尖漾起,尔后在口腔蔓延。就着茶水,记者与张启云闲聊起来,待气氛热络后方开口探听起“张大兽”的传奇故事。
“甘谷脊兽,还得从我太爷张海说起。‘张大兽’是别人送给我太爷的外号,因为他字子寿,又是家里的老大,所以村里人又叫他‘大寿爷’。”张启云笑着和记者说,“清末时,我太爷在土桥村经营着一家规模不算大的瓦厂,家中光景较一般人略好。一天,他在瓦厂外发现一个因冻饿交加昏过去的壮汉,便为他端去一碗热水。壮汉醒来后,就开口恳求我太爷让他留下来。据说,他没有啥要求,只说能帮忙烧瓦,不要工钱,只要管他吃住,管他烟就可以了。因为当时兵荒马乱的,我太爷动了恻隐之心,就把他留下了。”
在瓦厂安顿下来的壮汉,自此就在张海的瓦厂里帮工。张海每日做瓦,壮汉便在旁边伺候。就这样日子平顺的过了一年。一日,壮汉对张海说:“平时你是师傅,我伺候你。今天咱俩能不能颠倒过来,我当师傅,你伺候我?”张海一时发愣,回过神来才缓缓地说:“可以啊,你想学做瓦?”不料,那壮汉不仅做瓦速度快,而且做出的瓦片比张海做出来的更光溜。张海方才惊觉,壮汉是位匠人。
自此,张海和壮汉不分师徒,两个人分工平等,协作有序,瓦窑烧出来的瓦,质量也上了一个台阶。正当张海为现状暗自庆幸之时,那壮汉却生出更大的心思来。一天晚上,壮汉忽然问张海:“你们附近的庙上有没有要做脊兽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张海很纳闷:“就是有,咱也只会烧瓦啊!”壮汉没有吭声,只让张海去找一些头发来。待头发找来后,那壮汉便将头发和土混在一起和成泥,接着揉、搓、捏、塑、镂、刻,只一会儿,他手下的泥巴就似乎变成了活物,不仅花卉草木生机勃勃,鱼虫鸟兽更是栩栩如生。
见无法再隐瞒,那壮汉才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原来眼前这人是皇宫里的脊兽大师宝鸡张,他因吸食大烟耽误正事,被逐出皇宫后,便一路由北京行乞到甘谷。宝鸡张感念张海为人厚道、且收留自己,决定把手艺传给他。
三年后,张海学成出师,宝鸡张也便云游回归故里了。而得到宝鸡张真传的张海,便让精美绝伦的脊兽技艺,在贫瘠的陇中留传了下来。“那时,不仅甘谷土桥青莲寺佛殿、甘谷大像山、蔡家寺等各殿宇上的瓦兽是我太爷烧制的,就连武山、陇西、渭源、通渭、天水、秦安等县的名山寺院以及乡绅名宦大户人家的屋宇,以及陕西岐山孔庙,青海格尔木公园,河南省部分庙堂,都有我太爷烧制的脊兽卧其高顶。”张启云说,因此,本埠外地人不再呼太爷的名字,都称他为“张大兽”。
在张启云家中,有一间挂着“甘谷脊兽博物馆”牌子的陈列室,里面陈列着或大或小、形态各异、色彩不一的脊兽皆为张氏一族所捏制。张启云指着左边木架上摆放的一些年代久远且毫不起眼的砖雕,以及一对颜色并不显眼但技艺非常娴熟的脊兽和记者说,这些都出自他爷爷张全盛之手。“我爷爷捏制的兽大多都未能保留下来,这些兽和砖雕是特殊时期从我家房上和大门上拆下来的,现在它们不仅是我家的传家宝,也是见证甘谷脊兽历史难得的实证。”
先人烧瓦,儿子不离窑门。张启云和记者说,自他太爷张海得宝鸡张真传后,捏制脊兽便成为张氏一族的家传技艺。“我太爷一生育有五个儿子,他将手艺传给了天资聪慧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爷爷张全盛。”他说。
1932年,张全盛捏烧的脊兽用于陇西首阳山伯夷叔齐殿顶,其时甘肃一流书法家柴学孔为其撰写了“巧成天然”的匾额及“心灵手巧作品奇,才备技绝意境高”的条幅给予赞颂。
之后,张全盛又顺理成章将手艺传给其子张仁义,遗憾的是张仁义刚学成手艺,由于当时不再提倡庙宇建设,张氏一族便将这一手艺暂时搁浅了。
改革开放后,民间庙宇建设逐步复兴,脊兽的用量亦大幅度的增加。此后,不断有乡人前来邀请,希望张家人能重操旧业,为庙宇做脊兽。
“1982年,我爷说脊兽制作的手艺要重新拾起来。”张启云回忆说,自那年起,捏兽的烟火被重新点燃,这一次,他父亲张仁义、堂哥张云中以及高中毕业在家务农的他,都加入了制兽行列。张启云指着办公室内一张年代有些久远的照片和记者说,“这照片是1982年请人专门拍的,照片里的人是我爷,那一年他已经82岁了。”
“村里人没见过做兽的,都特别好奇。刚开始捏兽的时候,只要看见我家的窑门锁了,村里的小娃娃就会扒在门上看,我爷看见后都会撵走。”张启云和记者说,即便到了改革开放以后,张家人依然恪守着“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的教条。
为让子孙们完全掌握自己的手艺,82岁的张全盛在传艺时一直严厉有加。但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老人便会动起手来。“我爷手里经常捏着一杆烟锅,看谁做得不好,照头就是一烟锅,我们大家常常被打的头破血流。小辈们也就算了,可我爸都60多岁,还经常被我爷撵着满院打……”
如今再回忆起那时学手艺的点点滴滴,爷爷的严格,让张启云至今都佩服不已。他感叹说,“那时候不仅要学做筒瓦、滴水、猫头、挡勾、钉帽等普通人家房上所需的瓦,还要学捏兽。说实话,要不是我爷的严格,我也不可能三年就学会。”
从爷爷和父亲处得艺后,张启云与堂哥张云中不再满足于传统的甘谷脊兽制作技艺。通过四处打听,他们得知河南洛阳的琉璃挂釉技术可用于脊兽制作后,便义无反顾前往洛阳拜师学习。一年后,他们将这一技术带回永安村。琉璃挂釉技术的融入,不仅为甘谷原本青灰色的脊兽披上红黄绿蓝等多种颜色的外衣,更为甘谷脊兽技艺注入了新的血液。
虽说琉璃挂釉技术的引进是甘谷脊兽发展历史上的一次重大飞跃,但在张启云看来,真正能代表甘谷脊兽第四代传承人风采的是——二龙戏珠、双凤朝阳、蛟龙踏云、孔雀戏牡丹、鸳鸯闹莲等的问世。“之前的脊兽较为单一,没有过大变化,我们第四代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逐步扩大制作规模,更新技艺,让甘谷脊兽制作技艺得以复苏和发展,也让甘谷脊兽享誉西北五省。”张启云说。
1990年,随着古建、庙宇翻修和兴建的全面兴起,甘谷脊兽的销量慢慢的变大,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状况。和爷爷张全盛、父亲张仁义一样,张启云对脊兽这门祖传手艺充满感激。但与爷爷、父亲不同的是,张启云认为脊兽的传承不该有门户之限。面对大量的订单,张启云放弃传内的私心,率先将这门家传手艺传给了自己的外甥。对于张启云的做法,他的父亲张仁义起初并不认可。但张启云晓之以情,从客观方面认真开解,时间久了,张仁义也只好默认。后来,张启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不仅外甥传,就连亲房、邻居也都传。
谈及当时的想法,张启云说:“开放后,脊兽需要的量大得很,我父亲年龄大了,纯手工的东西我一个人又做不出来。就是我加上一两天的班,也只能多出四五件东西来,但我又不能天天加班。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考虑应该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让更多人继续传承下去。”正是有了张启云这种过人的胆识和胸襟,永安村才在改革开放的年代,迅速成了名副其实的脊兽村。
2001年张启云再次打破常规,率先在甘谷成立第一家脊兽公司,开启了脊兽的大批量生产时代。此外,他还将村人制作的脊兽收购起来,统一外销。如今,经过几代人的传承、发扬,脊兽制作技艺早已成为永安村赖以生存的一大支柱产业和致富门路,目前该村有近500户人家从事这一产业。不仅如此,这一产业还带动周边5个村近600多户人从事砖瓦和脊兽制作,从业人数达6000多人。一年下来,脊兽、青砖、青瓦产业的收益可达1亿元。
听饱了故事,张启云将记者带到他的脊兽坊里,里面有工人正在生产。在记者的提议下,张启云也挽起袖子,捏制起脊兽来。他边做,边讲起脊兽的制作的步骤。“制作脊兽首先要选土,制作脊兽的土以我们当地优质的红壤土为宜,之后用铁锤打碎大块的红土,再慢慢碾细,然后注水浸泡半月左右,让它出碱,疏松土性……”说话间,张启云突然没有了声音,待记者抬头,才发现他已全神贯注地捏制起手中的龙鳍来。只见他两手上下翻飞,一柄刻刀在手中挥洒自如,转眼间,精妙的龙鳍和龙鳞便出现在记者眼前。
如今,甘谷脊兽早已享誉西北五省,其传承也已后继有人,看着不远处新建的环保窑,张启云憧憬道,希望环保窑建成后,甘谷脊兽能作为旅游文化商品得以开发,愿这门手艺能搭乘旅游快车走出甘谷,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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